白蘅浅草

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情丝缚(七)

“求你。”

那二字说出口时,颤抖得让人心惊,还不待丹朱有所反应,旭凤已然撩开长袍,直直跪了下去。

“我知叔父为难,可侄儿这一点私心,还望求叔父成全。”

“求叔父成全!”

说罢,已是要将头磕了下去,堂堂两界至尊,甘愿折了一身铮铮傲骨,低至尘埃里,咬着牙含着血气这样低眉顺眼的跪求一人。

原来他竟是这样爱着他。

锦觅看得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意,眼睛一热,她慌忙揉了揉,将那未及落下的泪生生的逼了回去。六界编排了好大一出戏文,将她与天界两位殿下的恩怨纠缠零碎整合,也皆因道听途说,难免失真,说道是红颜倾城多命薄,又赞得一声昔日的火神陛下好生痴情,锦觅听了也只得笑笑,痴情是真,命薄是真,却同她全无关系。

这一出爱恨嗔痴,原本就未曾是三个人的故事,她不过是个意外卷入的观戏者,所幸也只是个观戏者,陷入不深,幸脱泥沼。

只是她的小鱼仙倌呢?

到底是亏欠的。

心念兜转,锦觅也有样学样,在旭凤旁跪了下来。

“狐狸仙,我知道的,你最疼侄儿了。”

“锦觅……”旭凤看着身侧的女子,眼底浮上一片复杂,他讷讷着开口,“你本不必如此,归根到底是我的错。”

“闭嘴!”锦觅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为了你,臭鸟,记挂小鱼仙倌的又不只你一个!”说罢,不顾旭凤复杂的神色,也是将头拜了下去。

“好狐狸,为了离儿好,求您发发善心吧。”

这一拜未曾能成,丹朱拂过红袖,挥出一道灵力,生生阻止了锦觅,亦催得二人无奈站了起来。

狐狸仙早是已经绷不住,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他向来是个心软的仙,不比他那欠了一通糊涂帐的好兄嫂,最是同他那两个侄儿亲近,是以润玉旭凤反目之后,也最难过心疼。

“你也知道你叫我一声叔父,你是我侄儿,龙娃不也是么?”丹朱摇着头,他还是同过去一样,提起现今天界避之不及的那人仍下意识的用了沿袭万年的昵称,就好像固执着抓住过去一点残留的灰烬,就能留得什么一样,其实都心知肚明,回不去了,故人城阙,尽都一捧泥沙,往事不可追。

“你们两个苦,我都知道,可是要我能怎么办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舍不得啊。”

丹朱絮絮叨叨,泄洪一般,将缄默了百年的悲痛尽都一字一句杜鹃啼血般呕出来。

“叔父……”旭凤听得心痛,却不知如何回答丹朱的话,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便是茫然哑涩无声了。他已经历了这大起大落情字磨成的大喜大悲,却仍是败在这一劫中,苦苦挣扎,不得缘法。

看到旭凤失神,丹朱叹了口气,拭了拭泪,强忍下这不时涌起的大恸,竭力平息着心情,他缓了缓,而后问道。

“我告诉了你那之后呢?你是要向青丘要人吗?若那小狐仙真是润玉,你当如何?若只是偶有相似,你又当如何?”

他接连抛出这许多问题,非是为难旭凤,只是望他想清看清。

锦觅着急的正欲开口,却被丹朱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看得到丹朱眼底的认真,便禁了口,静等旭凤的回答。

“我……我,我只是想看看他,”旭凤喃喃的道,神色肉眼可见的痛苦,那秀眉紧锁蹙出拧成一团儿,手亦不觉抚上胸口,似忍着凌迟之痛,艰难的呼吸着,断断续续的回答,“只一眼就好,他是我的心头血我的命啊,我,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呢?”

“你还是不懂。”丹朱失望的摇摇头,摆手欲送客,“你走吧,我不能告诉你,也劝你熄了去青丘找人的这心思,老狐狸还是有些本事的,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那小狐狸。”

“叔父!”旭凤万万想不到丹朱会对他这样狠心,一时怔住了。

“狐狸仙!”锦觅咬咬牙,跺了跺脚,听得出丹朱是真的铁了心了,她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看到旭凤这样难过,到底是天真女儿家,想着向过去一样扑到丹朱身侧缠着他撒撒娇哄得他心软就好。

哪曾想丹朱轻轻松就躲开了锦觅,万年好脾气笑呵呵的仙头一次真正发了火最是恐怖,只见他手指勾了勾,便从那广袖底下密密麻麻飞出无数细细红线,铺天盖地朝着锦觅和旭凤飞过来,左一圈右一圈,很快就将二人缠了个严严实实,活生生她昔时下界历劫时吃到过的四角粽子。

就这样,两只粽子被捆好了,从月下府给丢了出来,眼看着门在眼前闭拢。

丹朱是真的狠下心,绝口不谈那只来历蹊跷,同润玉可能牵扯甚深的小狐仙了。

锦觅叫给摔得严实,痛得呲牙咧嘴,小兽般气的低头嗷呜一口张开一嘴尖利白牙,去咬红线,一边咬一边忿忿嘟哝着抱怨狠心的狐狸仙。

她做出此番憨态,也是有意想逗旭凤开怀乐一乐,闹了半晌,见得旭凤一丝动静也无,自觉无趣便也渐渐熄了声。

“你别难过啊,丹朱不肯说,但至少我们知道是在青丘了,可以去青丘寻人啊。”锦觅最见不得旭凤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绞尽脑汁的去安慰他,“大不了我扯上扑哧君,老胡,陪你一块儿翻狐狸洞,一个个找嘛!”

旭凤摇了摇头,“叔父的问题我得再想想,”他低下头,眉间笼下淡淡的一层阴影,“我不能,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说罢腾出手轻捻了个诀将锦觅身上缠着的红线清理了干净。

也是,他是一只小凤凰时,就爱化了原身在红线堆里打滚儿,丹朱的红线哪里捆得住他。

是他一时心绪大乱,不知如何反应,才叫丹朱钻了空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旭凤脑中一片空茫,只丹朱那一声轻叹接连道出的二三疑问,反复盘旋而不得解。他这才发现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一听到润玉有可能尚在人世便心情激荡,一时只想问出一二,却未曾细想。

若当真是润玉,他是要生生打乱他已有的平静生活,接他上这冰冷的天界吗?

若又只是偶然相似,他又当如何自处?是要做他父帝太微,造出第二个籁离吗?

无数念头刹时盘亘心头,争吵着辨解着,旭凤只觉乱得很,顾不及锦觅,口中反复喃念此二问,竟是径直走开了,看得锦觅目瞪口呆。

“臭凤凰”锦觅撅撅嘴,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她眼睛一转,

“老狐狸只说了不肯凤凰去,可没不许我去啊。好离儿,我这都是为了你。”说罢,锦觅掏出那张自己所作的画像,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塞进了袖中,便风风火火的下界摸向青丘寻狐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润玉出来了吗?没有

写了七章,另一主人公还没出场,我也是醉了。本来是想这章怎么也得安排润玉出来的,但写着写着就变成这样了……

别向我要求剧情,它就是脱缰野马,我这一竿拙劣文笔是驾驭不住它的。

好好奇我最后到底会写出个什么鬼玩意儿出来……我是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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