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浅草

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痴人之爱

这世上很难有一种精确的词可以定义旭凤与润玉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血亲,是分享了同一父辈血源的兄弟,虽然天族大殿和二殿,一主水温润如玉;一掌火骄傲张扬,说道是水火不融,可只要耐着性子去细细端详,眉眼间是有些相像的,却又不止如此,诚然,这世上是没有哪一对兄弟,可以好到滚到了一张床上,扯了那红帐夜翻锦被做一对交颈鸳鸯。

这大逆不道的糊涂事尽都做了个遍。旭凤不只一次满怀恶意的想,这天界人人称赞清风霁月的夜神殿下,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似是随时可羽化而去,但偏他要扒开这层皮,拉着那九天仙人入凡尘,从此尝尽这情字愁肠千千滋味,呷出百般趣来。

不过是奉命去征讨穷奇,出了不下三月,临行前润玉半开玩笑在凤凰花下埋下的那壶用来庆祝他班师回朝的清露酒还尚且未酿到最好时候,旭凤那一腔相思便勾得他火气燎燎,夜夜抬头望见那满天繁星熠熠泻成万千银河,也没凡间诗人吟风弄月的风雅,良辰美景虽好,他念的却是虽显清瘦风骨卓越的佳人,想着润玉那一截纤细的腰身,馋得这位天界盛名远扬的战神颇是孩子气的在塌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唉,好想兄长啊。早知道出征前就该绕道璇玑宫,撒娇打滚也要求得兄长几个吻,也好捱得凉宵漫漫寂寞难耐啊,旭凤着实怨念。

是以得胜归来,旭凤一颗心早就径直飞到璇玑宫,对着天后大张旗鼓特地为他设下的庆功宴也没什么心思,尤其是宴上一干不要紧的莺莺燕燕众多,胭粉香气混杂,叫这只挑剔的凤凰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再加之他眼尖,一眼望见那仙娥妖娘堆里扎着他那只花枝招摆的孔雀表妹,心下一转,顿时明白过来自家母神打的什么主意就更加不耐了,只推脱说不太舒服,撇下他那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们彼此干瞪着眼留在这虚幌的庆功宴上,匆忙告退,脚下生风的奔到璇玑宫去寻他那味药来。

璇玑宫极静,常年也只几个小仙侍出入,现下时候已晚,那些仙侍怕是早叫润玉撤下了,一时间这本就显清冷的璇玑宫没了那一丝人气儿愈发的寂廖,旭凤一路风风火火,饶是如此还是在踏入璇玑宫的那一刻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谁。

虽说非是出自一母,他母神对润玉这个便宜儿子向来又不假于辞色,极是苛责,但旭凤自幼就同润玉极为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亲近过头了,总之,旭凤对他这个兄长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十分了解的,因此自一进门便熟门熟路的往天池方向拐。

旭凤随了他母神,真身是只金光大盛的火凤凰,而润玉许是承了他早亡生母的血统,是一条能翱游九霄的天龙,属性属水,因此宫中特僻了一池清水,润玉时常化作龙尾浸在池水中,撑头闭眼小憩。

此次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如此。

旭凤寻过去时,就见得一树垂下万千银丝光点灼灼,微风轻漾琼花浅落,拂了那一袭胜雪白衣满怀,润玉已然是睡着了,难得泄出些许惫懒,青丝未曾挽,径直泻落,一只白皙盈不满握的手从绣着寡淡浅瓣小梅的广袖伸出,将将支了左颊,以供一方安稳度这场小憩,莹莹的龙尾在水中舒展,不时小卷,端的是一幅在水一方,月授魂与魄的美人图,纵是看过千遍万遍,旭凤还是不能免俗的心下一窒,叫这忽然的情丝绕了满指柔。

都道那不幸玉陨的先花神是六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可旭凤却不屑一顾,于他而言,这六界之间,再没一人能像兄长一样,入了他这只挑剔凤凰的眼。于是此后三千繁华,浮生欢愉,只在夜神淡淡一笑中,尽都没了意义。

而润玉却浅浅的蹙了眉尖,咬住了下唇,像是叫梦魇住了。

痴汉一般蹲在润玉身侧盯了人家睡颜的火神殿下心间诡异的升出一股做贼心虚的愧疚感,怕不是他视线太过灼热,扰了兄长好梦吧,旭凤知润玉虽担着大殿下的身份,实则在这天宫中并不好过,为履薄冰,步步惊心,极是操劳,因而也不愿扰了他的好梦,于是心下将那清心经反复念了念,慌忙移开眼,正巧撞见那只依偎着润玉,肚儿撑得滚圆的魇兽。

也是送上门来的乐子。

旭凤摇了摇魇兽,笑嘻嘻的逗着它,“哎,吐个梦给我看看。”

魇兽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明显不想理他,但还是架不住天界二殿下的热情,最终还是吐了个湛蓝色的梦团子。

那是润玉的梦。

梦也和他主人一样,寡淡得很,摸在手里也是一片夜的湿凉。

那是一桩万年前的往事,润玉梦到的,是旭凤出生那日的情景。

旭凤看了一会儿,大抵是新出生的小雏鸟毛都没长齐,纵然知道那只小丑鸟是自己,本性爱臭美的凤凰也有点不太入眼,于是手一挥,将那梦打散了。

“怎么,二殿不在母神为你设的庆功宴,跑到我这璇玑宫里做什么?”

但听得一声低低的调笑,月下美人弯着眼,凑到旭凤面前,意有所指。

“我思念兄长,思念得不得了,一刻也等不得,兄长难道不想我吗?”

“我想你做甚,二殿走了不下三月,我那壶清露酒尚且未酿好呢。”

“酒算得上什么,哪比得上兄长醉人,我只愿醉死在兄长这杯佳酿里。”说罢旭凤便心急的掬起一捧润玉的长发,吻了上去,手颇不安份的就要往下游走。

“放肆”润玉羞红了脸,明明是恼怒,却叫他一瞪生出无端娇羞的嗔怪,眼角氤氲一枝桃花,生生压了满园春色,“至少……至少,至少去屋里……”

说到此句已是细如蚊呐。

“好。”旭凤心情大好,一把抱住润玉,惹得那人惊叫着,羞得直把头闷进旭凤怀里,那龙尾离了水,瞬间带起水线银丝,着实漂亮,可惜还不待旭凤细细赏上一番,就化做了双腿。

不过长夜漫漫,旭凤有的是法子。良宵难耐,怎容得他人惊扰。

在压着他兄长上了床塌之时,旭凤还不忘挥手设下结界,免得哪个不长眼的人坏了他的好事。

于是又是一夜红烛滴泪纱帐轻垂交颈鸳鸯细语,做尽了荒唐事。

饶是润玉年长旭凤百岁,还是有些吃不消。但天界的夜神殿下向来稳重自持,风度翩翩,因此尽管昨夜委实闹得太过,还是逼迫着自己早起梳洗清理。

他醒时旭凤尚还在睡梦中,润玉撑着身子勉强半坐于床上,细细打量着他血缘上不可推脱的亲弟。

战神之名远扬六界的天界火神殿下,睡着时与平时的骄傲张扬完全不同,那张好看到艳丽的脸线条都会软化下来,露出些许孩子气。

润玉越看越不可否认,旭凤的确从那个女人那儿承得了一幅好皮囊。唯有在睡梦中,才能叫他窥见到些不同。

魇兽所吐之梦,的确是泄了些他的心思。近来他不时被那女人叫过去敲打,所说无非是叫他离旭凤远一些,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润玉面上回答得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实际心里却另有主意。

润玉有时会想自己究竟是何时同旭凤纠缠到现今这种境地,明明是兄弟血亲,却做尽了大不逆之事。后悔么?他自嘲一哂,现下想这些又有何意义呢?如今此等情况,难道不是你所求,步步谋划?

旭凤出生那天起,便是他复仇的开始。

润玉垂下眼,安静的坐于镜前,准备打理他这一袭烦人青丝。平日都是由邝露代为打理,只是昨日因旭凤之故……特意吩咐邝露等小仙侍晚些再来,怕是只好由他亲自动手了,但他一向被伺侯惯了,笨手笨脚总是弄不好。

“兄长,还是我来吧。”

肩上猛然贴上一阵温热,旭凤打着呵欠咬着他的耳朵,满意的看到那白脂玉的耳垂慢慢蒙上一抹脂红。

“能得火神殿下亲自为我梳发,当真三生有幸。”

旭凤含笑,手掬起一捧青丝,握着那玉梳,缓缓滑下,一边梳一边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听得润玉红了脸又忍不住问,“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旭凤笑道,“兄长不知,叔父那儿好些人间话本,确然写得十分有趣。”

润玉摇头,“你呀。”

“兄长还是笑了好看。”他道,“我知兄长忧思甚重,有些心事不便说于旁人听,我只想告诉兄长,不管怎样,我永远都陪着兄长的。”

“旭凤,未来之事难以预料,若有一日,若有一日……罢了”

“兄长”旭凤反手握住润玉,十指紧扣,望着他认真的道,“旭凤心悦兄长,倾之胜甚,只要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不悔?”

“不悔。”

润玉一怔,旭凤竟将他的凤凰帝翎抽了做了簪子给他束发,其心意不言而喻,感动之际润玉不由又生出些焚琴煮鹤的无力感来。偏旭凤笑得眉眼弯弯,还有些邀功讨赏的意思来。

“当真痴儿。”他低低的叹道。

也罢,离那天还很长,不如把握当下,惜取眼前人,希望终局之时,你我都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旭凤……

他拉下那人,低喃的轻唤终是融化在那一个唇齿交抵的吻里。

作者有话说:

贤者之爱的梗,看过的人就可以明白润玉那句“旭凤出生那日起,便是他复仇的开始”是什么意思了。后天就要返校啦,《情丝缚》可能改为周更,总之有空就会写的,请耐心些,不要催啦。体谅一下苦逼学生党吧。

评论(12)

热度(1265)

  1. 共2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