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浅草

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情丝缚(二十三)

旭凤紧紧的抱住了润玉,巨大的狂喜似是惊天赅浪,一阵阵将他淹没,他只得咬紧了唇,借着那一丝痛意方才守得灵台清明。

“玉儿,玉儿,”旭凤喘息着胡乱亲吻怀中人,珍之又重的吻过额头,眼睛,渐渐滑至那鲜妍的唇角,见润玉没有抵抗的意思,方才轻轻的于那唇梢啄了一下,便满足得笑成了个十足的傻子,喟叹道,“我真想就这样抱着你,永远不放开……”

润玉体温偏凉,抱在怀里恰如一块美玉,触手冰凉,他乐得千万年将其捂于心尖,暖他温热。

润玉试着动了下,对方以更厚脸皮藤缠树的姿态涎了上来,一寸不让,死死的要他锁在怀里,倒是难得少见的少年任性。

润玉无奈,他总是拿旭凤没有什么办法的,他这样想着,轻轻提起手于额间一点,嗔道,

“你呀。”

眉眼弯开,流光溢彩间皆是重重一笔宠溺。被这样的望着,天魔至尊好像又变回了昔时顽皮得爱在红线中打滚的小雏凤,任凭闯下多大祸也不怕,因为他知道,他的兄长总能找到他,护着他。

可他现在长大了。

该轮到他护着兄长了。

虽是如此,这本性却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旭凤现下只想好好粘着他兄长撒撒娇。

润玉却不能由着他了。

他清咳一声,道“凤儿,我见了心中欢喜,可是,想到离儿……”

他跳下诛仙台时,陌离尚未睁开眼,连他一面都未见着。

也是美色当头一时乱了心智,旭凤迷瞪瞪的一朝得而复失,一颗心全扑在润玉上,哪还想得他还有个宝贝儿子,哀哀的在外头乱转。润玉这厢提起,旭凤方才记起几分为父的责任来,不免有些心虚。

他这下才从卿卿眼中只玉儿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先前听不得的现在也渐渐听得清了,这殿外委实闹了些。

原是殿外见不了里头情形,虽是雷声已歇,但因为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更显得可怕了。

到底是个孩子,陌离满心惶恐,他已是个没娘的孩子,万不能再失了父帝。

可恨那处刑台的守卫自万年来奉命守这一处,已然练了铁石心肠,任他哭求哀嚎,不动分毫。

锦觅先前还能抱了陌离安抚他放心,只是后来她竖耳听了里头动静渐无,竟是没半点声息,自己也慌了。七夜这步险棋她走得也无把握,拿不准是否极泰来还是火上浇油。

心下忐忑,手脚冰冷,软得没力气,让陌离挣了出去。

便有了这吵闹,还夹了稚子的哭声。

润玉那好看的细眉尖尖的蹙了起来。

旭凤也心疼,暗地里把自己骂了无数遍,忙过去撤了守卫的禁制。

登时,那小团子便笔直的如倦鸟归巢般,迫切的一把撞进旭凤怀里,扒着衣角,泪眼朦胧的仰起一张猫儿脸,欲先唤声父帝,开口却是一声细细的抽噎。

“不哭,父帝无事的,你忘啦,父帝可是不死鸟的。”旭凤一边哄他一边变出锦帕轻轻拭着泪。

他少有和陌离这般温存的时候,因为润玉始终是父子俩之间过不去的一个结。

旭凤怜爱他,可也害怕见到他,生怕对上陌离那双近似了润玉的眼睛,牵扯出心魔百丈劫。

而陌离,稚子敏感,也因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娘亲,对旭凤也是心存了芥蒂。

是以百年来这一对天家父子,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可是父子血缘一脉相传,也是天性啊。

抱着小团子,旭凤一颗因润玉又活络过来的心彻底软成滩春水,他从未如此刻这样的满足过。

他们这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陌离窝在旭凤怀中,心情渐渐被安抚下来,他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丢脸了,端庄了百年的太子殿下居然哭唧唧的求抱抱,当即羞得闷了头,既恨不得立即抽身而去,可又实在舍不得旭凤温暖的怀抱,纠结极了。

旭凤蔫不知陌离的心思?这样别扭,也是几分随了他。

他含笑着哄道,“不怕,你且抬头,抬头看看。”

看什么呢?父帝的声音又软又满是笑意,陌离仔细回忆这四百年来他所见的父帝,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像块冰,既冷了别人,自己也讨不到什么暖,可现下这块冰化了,温热而鲜活。

陌离惊疑于旭凤的变化,他懵懵懂懂的循着旭凤的轻哄抬起头,只一息间,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那双眼睛,他是曾见过的,在锦觅的画里,锦觅姨姨从不曾骗过他。

她说,那是他的娘亲。

锦觅还说,他的娘亲世上一等一的好看。

月色授魂与魄,如凌霜寒梅,似幽夜清昙。

陌离颤抖着咬了下唇,登时“嗷”的一声,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波澜四起,没出息的哭了出来,他伸出手,欲要去抓润玉衣角。

“娘亲,你是娘亲么?”

润玉红了眼,忙从旭凤怀里接过扑腾的小团子,又搂又吻,哽咽道,“是我。”

陌离一动不动,紧紧凝视着润玉那双眼睛,看了好半晌,才欢天喜地的一拍手,朗然道,“是了,我认得这双眼睛的。”

他咧开嘴,亲亲热热唤了声娘亲,复又扭头,费力的勾住旭凤,旭凤会意的任着陌离将自己扯到润玉身侧,小团子望望润玉,又望望旭凤,一手牵着旭凤覆上了润玉。

依着他来看,这样才叫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叫圆满。

锦觅远远的望见这一幕,心中既是感动,又不觉生出些歆羡来。

她想,这样的好时光来之不易,还是别打扰这一家三口吧。

再者,人家有家,她自然也有自己的归处。赖在天界这许多时日,她亦想家了。

于是锦觅静悄悄的挪着步子,返身离开了,走时手中还握着斗姆元君送来的三世镜。

她走的无声无息,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人又总有一堆说不完的话,陌离只顾冲着润玉撒娇,恨不得把错过的百年时光补回来,是以谁也没发现锦觅的离开。

陌离手攀在润玉肩上缠着脖颈,眨了眨眼巴巴的望着他“娘亲,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再不走了?”

实在惹人怜爱。

润玉爱怜的捋了把陌离绒绒的乱发,未曾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转开话题,向旭凤问道,“你可知道离儿的真身是什么?”

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

陌离出生时就以人身降世,长到至今,也看不出真身是什么。

旭凤有时也忍不住琢磨,一龙一凤究竟能捣鼓出个什么。

现在润玉主动提起,旭凤一怔,不由道,“难道你?”

润玉只微微一笑,他轻轻提手于陌离眉间一点,莹莹白光渐浮,于那游离白光中缓缓取出一物,晶莹剔透,俨然如美玉。

那东西取出后,陌离只觉得一直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什么束缚消失了,说不出的畅快飘然。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呆呆的看着润玉,旭凤却是认得的,那分明是龙骨。

竟是润玉自取龙骨,封入陌离体内,借万年应龙之气掩盖陌离真身。

旭凤又气又痛,握住润玉的手亦不由用力了几分。润玉吃痛,却做出安抚姿态。

他早先诞下陌离,因陌离体内承自旭凤的凤凰血脉太过强大,恐引来百鸟来贺,万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龙骨既一取出,便自融入润玉体内,他的面上才多出几丝红润。

“你且试着凝神”润玉指导着陌离幻出真身。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随着一声长唳,有金色重瞳大鸟傲然展翅欲飞。

正是陌离真身,竟是与凤凰齐名的祥瑞,重明。

陌离初次现出本相,颇为新鲜,亦有些惊惶,鸟的天性让他本能向往天空,想要一振而上,却苦不得法,只一味拍打着翅膀。

润玉笑了笑,推了旭凤一把,示意他上前。

旭凤瞪了润玉一眼,表示稍后再算帐,然后亦现出凤凰真身,亲昵的替重明理了理绒羽,而后点点头,呼的展开双翼,重明亦有样学样的模仿起来。

在凤凰的示范帮助下,很快重明腾空而起,盘旋扶摇直上。

凤凰亦久伴身侧,紧紧相随环绕,引来百鸟来朝,彩鸾齐舞。

端的是前所未见的吉兆之象。

润玉抬头痴痴的仰望着他的两只鸟儿,唇边浅浅绽开一丝笑意。

“飞吧,我的凤凰,飞吧,我的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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