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浅草

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相思扣

其实红袖嫌弃她那位主子,可是心底却也是清楚,幸得萧策整日涎着脸皮的死缠烂打,容公子才能被带得稍稍有些了生气,便是恼怒,眉梢眼角亦自有一段风情,原先绘在画纸上冷冰冰的美人这才活色生香真真切切的坠入这软尘三丈。

红袖至今都还记得她初次见到容齐的那一天。萧策爱美人,贴身侍女不说美若天仙亦有一二姿色,可是当萧策抱着一身血污的容齐闯进东宫,一路高唤着传唤御医时,于这慌乱匆忙间的惊鸿一瞥,她望见被小心翼翼珍之又重的抱于太子殿下怀中的那人,似是被那一片苍白朗月溢了满眸。

然后便是惊艳。

这世上怎的会有这样的人,出尘绝然的竟不似是人间俗物。

苍白的,清浅的,如同雪做的一般。

红袖嘴笨,苦心想了半天,也只讪讪道了句好看。她不清楚萧策同容齐究竟有何牵缠,亦不明白此番魏国之行,出了何等差错,萧策未迎回理当成为他太妃的小公主,反倒是掬了捧清朗月光回来。

只是当日,她所见之景,一向混不吝的小魔王却紧紧握着昏迷之人的手,守在床边,颤抖的侧身去听他的心跳声。

原以为不过是惯常的见色心喜,此刻红袖才明白,萧策是认真的。

只是容齐却不愿领他的情。

容齐这一生,亲缘寡薄,折在一个求而不得上,心气早就折磨透了,他自以为对这世间毫无留恋,鬼门关险险走了遭抢回来的这条命,他是丝毫不在意。

药送进来,他从不喝,冷漠的淡淡的倒了去,任那掺了灵芝甘露人参诸等宝贵药材熬成的续命灵药尽数浇了花草,一点一点等着耗尽自己仅剩不多的生命力。

红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这位雪塑成的公子连心也似是雪做成的一般,极其冷硬。

全无一点求生的欲望。

萧策日日都前来探望闹他,容齐从不应他,他也能叽哩呱啦讲上好一通,自得其乐。

也是不知道他从哪儿搜刮来的几多故事,讲得天花乱坠眉飞色舞,他讲到梁国上元佳节欢闹的灯会,讲从坊间小贩淘来的野史话本。

容齐起初不愿理他,可他自幼困于深宫权谋,战战兢兢只为挣扎着活下去,哪里有这放肆闲心去见识这红尘千丈,渐渐的,也分出了些心神捡了几句漏话,久之,虽表面上仍是淡淡的,可心里却咂出几分趣味。

萧策全看在眼底,他更加起劲了,却偏偏生了坏心眼,回回讲到紧张动人处,故意截了话头不愿讲下去。

他上回讲到熠王遭奸人所害,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怎的也不肯说了,只慢悠悠的坐在一旁笑眯眯的望着容齐抿茶。

十二万分的可气。

容齐正听到兴头上,如抓耳挠腮般心痒痒的很,终于不情不愿的开了尊口问他,

“然后呢?”

他久不开口,声音尚有些哑涩,却仍是瑕不掩瑜,如同初雪消融凝成清泉的好听。

萧策狐狸似的弯了弯眼,笑的极狡黠,“你且把药喝了,我便告诉你。”

容齐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样被哄好的,他本不愿活,可那故事听到一半,实在令人难受,生生成了根刺,如哽在喉,转念一想,不过一日的一碗汤药而已,能有多大疗効,他这副身子,早就久病成疴了。

如是应下。

一碗汤药下肚,萧策眼疾手快往他嘴中塞了块酥糖。他尚且一怔,甜意丝丝漫开在舌尖,陌生的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自记事起便开始服药,早已经尝不出苦了。萧策此番,委实不过多此一举。

可恼他一时妥协,却给日后开了个坏头。也不知萧策从哪儿搜来的故事,一时也总没得完,一波三折,逗得容齐一心记挂着结局,才总被萧策拿捏得死死的,哄着饮下一碗碗汤药。

梁国的太子,竟是这么不务正业,只知守着他这个半死的病秧子,这么一看,梁国的前程堪忧。可萧策待他又实在太好,好到让容齐不禁惴惴。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容齐冬于忍不住问。

“若我说我心悦你,想要你呢?”小太子挑一挑眉。

容齐静默了,他并非于南风之好全无耳闻,只是却没想到,一国未来储君竟能将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喜好说得如此坦荡。

“逗你的。”萧策却又呲牙,轻松的将话题引开,“我救你,无非是怜你与我同病相怜罢了。”

他讲这话时仍是笑着的,可眉间郁郁,神色萎顿不少。许是见惯了萧策嘻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突然他露出了那种被遗弃的神情,容齐心中一痛,竟有些想要伸手抚上萧策的头,安抚他。

可他动了动指尖,还是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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